「森直口快」月訂計劃

2010年11月30日 星期二

阿寶,你還願意受騙多少次?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201見報)

在諮詢期結束前夕,多個精英運動員在立法會發言,力撐香港申亞,向議員痛陳利害。

黃金寶說:「申亞引起這麼大的爭議,我感到莫名其妙,反對申亞的論據,亦令我無奈感慨;而一些政黨、議員的言論,更令我傷心難過……我每次出外比賽,看到不同地方對體育的熱情都比香港高,心裏很不舒服。我亦親身體驗到,大型體育賽事如何帶起普及運動的氛圍,並推動城市建設的進步….申亞對香港體育建設及推廣都有裨益,我希望社會以遠大的眼光、廣闊的視野去考慮這問題。」亞洲車神,一字一淚,發自肺腑,令人動容。

金牌運動員支持香港申辦亞運,對推動體育運動提升港人凝聚有所期待,都是應有之義,也是理所必然。我們不必猜測官員在背後如何發功,也不必苛責他們是否給人擺上枱。但細讀阿寶的發言,他提出的申亞論據,卻使人無限唏噓,諷刺地竟然成為香港現階段不應申亞的理由。

「我每次出外比賽,看到不同地方對體育的熱情都比香港高,心裏很不舒服。」阿寶有沒有想過,孰令致之?在一個傳媒場合,我問一位退役廿年的精英運動員,廿年前香港中小學對體育科的重視程度,與今天可有不同?她斬釘截鐵的說:沒有根本的分別。為甚麼呢?因為廿年前廿年後,體育都被視為閒科,每逢測驗考試,高年級補課,體育課都可被犧牲掉。長期以來,政府根本沒有在學校推動體育運動的政策和決心,試問,缺乏基礎,無法普及,除了看英超世界盃外,港人的體育的熱情能高漲嗎?

「我亦親身體驗到,大型體育賽事如何帶起普及運動的氛圍,並推動城市建設的進步。」這當然是不少精英運動員的主觀良好願望。1996年李麗珊拿了第一個奧運金牌,曾幾何時,香港掀起過一陣滑浪風帆熱,僅三分就平息下來,也沒有看到政府對這種運動的普及做過任何事。年前的東亞運,香港首次主場舉辦大型國際運動會,足球更獲金牌佳績,香港的體育氛圍也有過三分鐘的提高,但普及運動所需的場館,特別是對足球場地的渴求,感動到我們只把體育當盛事來辦的主事官員沒有?

「申亞對香港體育建設及推廣都有裨益,我希望社會以遠大的眼光、廣闊的視野去考慮這問題。」阿寶說到問題的核心了。香港單車隊在國際賽事屢創佳績,但我們連一個像樣的單車場都沒有,訓練都要長途跋涉遠走外地,更諷刺的是,香港是全世界對單車最不友善的城市之一。辦亞運可以推廣香港的體育建設,沒錯,但如果申亞失敗呢?60億開支可會用體育建上?幾番追問,曾局長仍是支吾以對:「公共資源是整個政府的全盤考慮,我們一定會推動體育發展,但屆時資源如何分配,要全面去看。」

這番耳熟的話十年前聽過了,當年申亞失敗,啟德用地至今曬了十年太陽。今天官員對體育政策和基建的態度根本毫無寸進,原來申辦亞運與推動體育是兩回事,阿寶,你還願意受騙多少次?

2010年11月29日 星期一

誰會投票給張廿蚊式無良路線的自由黨?

(吳志森‧明報論壇‧20101130見報)

我敢說,絕大部份香港人,十居其九,都不知道,看不懂,毫不關心自由黨最近的退黨風波。稍為留意時事的人,或許都對這風波的結果都感到驚愕,要退黨的,為何不是那位極盡無良僱主之能事的副主席張廿蚊?而是在大家樂事件中說了人話的中常委田二少?

打從由啟聯資源中心變身自由黨,工商界參與本地選舉政治,曾幾何時,一度令人充滿期待。環顧世界任何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試問有哪一個資產階級,不是要麼就親身落水,要麼培育代理人參加直接選舉,在議會中佔有一定席位,以保障其階級利益。這是資本主義選舉政治的放諸四海的遊戲規則,不能迴避,不可抗拒。

也是曾幾何時,自由黨領導人都是高瞻遠矚的本地精英,明白直選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前黨主席李鵬飛身先士卒,回歸前參加分區直選,贏得新界東議席,尋求連任,不幸鎩羽而歸,辭去領導職務。接續而來的領導層,田北俊和周梁淑怡同樣參加分區直選,同樣是贏了第一次,同樣是連任失敗,同樣退出領導層。直選對於自由黨,真的中了魔咒,逃不過被命運播弄的宿命?

2008年立法會選舉後,自由黨剩下功能團體議席,改朝換代後,大分裂馬上出現,是人事還是路線,摸不著頭腦,但分裂出去的,比留下來的,在政治經濟主張上更右更極端。

大分裂後,自由黨如何調整路線重新定位?仍然像霧又像花。在立法會只剩下三席的自由黨,在最低工資的取態上左搖右擺,代表飲食界的副主席張宇人,提出廿元一小時工資,引來輿論嘩然,民眾聲討。在大家樂扣飯鐘錢的問題上,張廿蚊繼續堅持其無良刻薄立場,自由黨形象進一步受到傷害。

田北辰表態贊成罷食大家樂,是真心實意也好,是為了討好民意準備參加直選也好,對中和自由黨的形象是有幫助的。可惜的是,在這場人事和權力的鬥爭中,代表著張廿蚊的路線顯然勝利了,鬥輸了的田二少,只能黯然離開。可見這個剩下三個功能議席,頑固地只代表老闆階級狹隘利益的政黨,又進一步脫離民眾,又向愈來愈右的立場再走一步。

自由黨日前舉行集思會,早已淡出的田北俊周梁淑怡正式回巢,重操黨務,又宣布堅持功能組別分區直選兩條腿走路不變。這可令人感到奇怪了,今天自由黨只重商界利益不理民眾死活的立場,差不多已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除了仍然龜縮在功能組別,靠小圈子的免費政治奶水過日子,試問哪個選區的民眾,會支持這種張廿蚊式無良路線,會把票投給刻薄成家的自由黨?出人意表的事往往出於偶然,但自由黨的直選路線屢戰屢敗,是有必然原因的。

大學生30年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30見報)

這篇有超過30年歷史的大字報,除了《CU仔,去死吧!!》這個題目外,年代久遠,對內容已無半點印象。我的一位同班同學,把整篇大字報放在他的「面書」上,記者看見了,才好奇來電訪問,要我比較不知隔了多少代大學生的面貌和態度有何異同。有了神奇的互聯網電腦科技,才可以把大學時代的記憶原汁原味地留存下來。

重讀這篇大字報,那時候的初生之犢,有如此這般理想的思考方式,為當年的純真感到有一點點臉紅外,原來我的基本的價值觀到今天都沒有「成熟」起來,最核心的東西竟然沒有被無情的歲月侵蝕掉,性格決定命運,這可能是我「撈極都撈唔起」的關鍵原因。

對物質主義享樂主義的批判,箇中有些細節,現在看起來,覺得相當有趣。例如當年的運動衫、球拍和波鞋也要二、三百元,30年前這個價錢,是一筆大錢,以那時候大學生的經濟能力,能買得起嗎?今天大學生有「碌爆卡」的情況,如果30年前信用卡盛行,未畢業先破產,與現在有甚麼兩樣?

原來當年大學飯堂的鑊仔牛柳已是奢侈的美食,價錢若干真的想不起來,只記得窮到燶每餐吃甚麼都左度右度,鑊仔牛柳無法吃得起,餐蛋飯加大量豉油已是天下美味。

1979年,中國和越南這對同志加兄弟打了一大仗,傷亡慘重,但同學的關注度,比由盧大偉主持的軟性情色節目《哈囉,夜歸人!》低得多。今天,發生在身邊的社會大事都引不起大學生的興趣,遑論國際新聞,30年前後,還不是一樣嗎?

二人世界「四仔主義」,在任何時代,都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普世價值,本來沒有甚麼值得批判的,但總覺得除了這些,作為天之驕子的大學生,應該有更多值得追求。

30年前已經是一年3萬大元學費了,今天大概也只是4萬元左右,不算其他了,單計5%通賬,應該收13萬一年,現在只收4萬,是將貨就價,還是學位真的貶值了。

大字報引起的轟動效應,超過我們的想像之外,回應的小字報不絕,內容當然忘了,但數量之多,跨張點說,簡直可以出一本小書。人們好奇的是,署名的兩個黃毛小子是誰,究竟背後還有甚麼人?

《CU仔,去死吧!!》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29見報)

如果不是記者訪問,早已忘了這段塵封往事。超過30年的事了,大學一年級,還年少氣盛,還談理想講主義,還對火紅年代憧憬幻想。幾個生物系同班同學,對大學生的現實功利物質短視感到非常不滿,決定把想法寫成大字報,引發討論,衝擊校園的死寂氣氛。

通宵吹水漏夜起草,我是在後面出謀獻策加鹽加醋的軍師,由貢獻最多的兩位同學署名,起名《CU仔,去死吧!!》,果然引起轟動。

「沉默、平靜、到死去──無聲無息地死去。

CU仔們,以前的衝勁到底去了那裡!

曾經充滿時代朝氣的新仔們,現在是那麼沉醉於GPA當中。

曾經在荒原中奔馳吶喊的老鬼,現在是一座座動也不動的石佛,喃無阿彌陀佛!

誰也無法動他們一根皮毛,雖然他們有著無窮的能力,但這一切也只似乎留在 POTENTIAL ENERGY,永遠也不能變成KINETIC ENERGY,推動社會的發展。

除了聲色犬馬,吃喝玩樂,鴛鴦加蝴蝶之外,一切都是冷漠、空白、死寂──中越戰爭也能引起一絲的關注,但哈囉夜歸人更值得操心。

完了!兮!CU仔,完了!

不!CU仔,看來四年的「通財教育」還是令你關心身邊的事物的,你最貼身的,你最切心的。

合理呀!二百元、三百元的運動裝!

必須呀!二百元、三百元的DUNLOP球拍!

好正呀!鑊仔牛柳做兩餐!

冤枉呀!誰供養這些高貴華麗的大學生!

請不要忘記,CU仔,你是每年花費著三萬元的特權階級,你的ADDIDAS和鑊仔牛柳是來自社會的低下層的。CU仔!去死吧!如果你根本無想到誰造出了你身上、口中一件件的特權!

你永遠不死的,因為你想到你老婆。

哈哈!俏郎君、美娘子!讓我倆一起進出拉記,一起共同進退於GPA,更一起做價值連城的拖拉機……。

這是愛的衷曲!「望見落英片片,顧影不寂寞,情共愛,馬料水,HOLIDAY INN!……

這也是蠻有詩意的分享:「橫眉冷對千夫指,撫手甘為拍拖牛(匿埋做拖友)。躲進CU成一對,管他冬夏與春秋。」

我倆情投意合,謹訂於五月四日共同拉埋天窗。

我倆……去死!!

我記起「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認爹與娘。」

原來「四仔主義」仍是這時代這地方的使命和責任!兮!C-U-仔! C-U-仔,去……也罷!」

三個八十後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27見報)

到家品店買安放電腦等器材的鐵架,現成的比要度尺DIY的,價錢平宜百多元,唯一考慮的,是安裝在底部的四個膠轆,是否合適。

問一位八十後的售貨員甲,她用眼尾瞄了一下,站在那裡,想也不用想就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裝不進去,要裝膠轆,就要買DIY的那種。

我看了又看,隔著包裝把膠轆放到鏍絲孔對比,明明是可以,再問那位售貨小姐,還是站著不動,不停的搖頭說:不可以。

心有不甘,再問另一位年輕售貨員乙,他也是想也不用想,就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當然可以裝得進去。然後二話不說,把包裝撕爛,拿出膠轆示範給我看,好使顧客安心。

決定買了,這位英俊乾淨的年輕人走到收銀機電腦,敲幾下鍵盤,搖搖頭說:對不起,沒貨了,全線缺貨,其他分店都沒有,如果要買,只能預訂。甚麼時候才有?下星期我們盤點,等兩星期吧!

等就等吧,正想刷卡訂貨,另一位售貨員丙走過來了,她個子矮小,其貌不揚,說話也不太流利,也是二話不說,把貨品名牌拿到閱讀器那裡「啫」了一下,然後說:對不起,先生,剛才搞錯了,我們有貨,要買嗎?

她急忙從貨倉裡把貨品拿出來,拆開驗貨。我們看中了另一款更穩固的膠轆,再問她能不能裝進去,她說可以,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裝,沒有撕爛,即使我們不買也可以重新包好,她把膠轆拿出來示範給我們看。最後,非常滿意地成交。

甲對貨品不熟悉,不去尋根問底,光站在那裡動也不動,還堅持自己的錯誤理解,顧客的疑問無法解決。乙非常精靈,但檢查存貨時看錯了電腦,又不去覆核,等於趕客。丙態度認真,主動、細心和有耐性,解答了我的疑難,顧客滿意,生意也做成了。

甲乙丙三位都是年輕人,都是八十後,都在同一間家品店售貨,對著同一個顧客賣同一件貨品,為何態度和結果有如此巨大的差別?是學校教育?是家庭成長?是先天性格?還是後天培育?可能有各種各樣原因。

當我們要評價年輕人,一口咬定那些年輕人、八十後甚麼甚麼的時候,請緊記,他們都是不同的個體,性格和表現都千差萬別,絕不能一概而論。

2010年11月25日 星期四

保外就醫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26見報)

若干年前,有人問時為人大委員長的彭真,究竟是共產黨大?還是法律大?這位在文革期間受盡折磨,搞了一輩子政法工作的中共元老,當時這樣回應:黨大還是法大,我也說不上來!

彭委員長的名言,深刻地說明了所謂「依法治國」「以法治國」的困局,幾十年過去了,經濟起飛了,國家富強了,大國崛起了,但黨大還是法大,困局始終無法突破,無法解除。

從執政黨的角度看,這不是困局,而是優勢。彭真這句「我也說不上來」,並不是由衷之言,「黨大於法」「一切由黨說了算」,這種建國前就開始建立起來的革命傳統,從來沒想過要放棄。他們不但不會讓法院獨立審案,也不會讓國會自主立法,黨政軍公檢法一把抓這個「優良傳統」,將會千秋萬載延續下去。

稍為了解國情的人都知道,中國的司法制度絕對不是獨立的,所有重大案件的審訊,都由縣、區、市、省以至中央各級政法委員會操控,判決結果由政法委書記拍板。法庭公開審訊,只是擺擺樣子,結果早已寫在政法委的文件裡。

結石寶寶之父趙連海希望通過上訴還自己一個清白,只是痴心妄想,因為黨判你有罪,即使真的判錯了,同一個黨又豈會自己否定自己?如果境外的輿論壓力大了,建制內有不同聲音了,黨內派別也有相反意見了,都不會明明白白的公開認錯,只會隱隱晦晦地修補轉軚,而「保外就醫」,就是最好的下台階。

「保外就醫」不是無條件釋放,你首先當然要認罪服判,坐滿三分一刑期以後,因身患嚴重疾病,經監獄醫院監定,將餘下的刑期監外執行。換句話說,你仍是帶罪之身,要定期向當局報告。最荒謬的是,如果病醫好了,就要回到牢裡坐到刑滿。

「保外就醫」可以跟家人團聚,但前提是:你有罪,沒錯判,只是因為健康問題,刑期在監外執行,但你就像帶著一副隱形腳鐐,不許亂說亂動。無辜的孩子受到三聚氰胺毒害無法再追究了,孩子今後的健康只能自己來承擔了,也不能發動其他受害家長爭取應得的權利了,要麼做一個和諧公民,要麼回到監獄服刑。「保外就醫」,是承認有罪,把你消音。

2010年11月23日 星期二

照妖鏡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24見報)

立法會休會辯論趙連海案,本來以為,這黑白分明,喚醒良知的千古奇冤,不分黨派的立法會議員都應該不會有甚麼異議,應順利通過。怎料結果出來,議案被否決。

想深一層,沒有丁點意外。畸形政治制度,犬儒政治生態,良心議案,又豈會有任何通過的空間。

議員議案需要分組點票,過得了分區直選,過不了功能組別,過往已經有無數次類同的情況發生,例如有關「六四」的動議辯論,每年提出來,都是否決告終。分區直選的幾百萬選民,要服從功能組別的幾十萬選民,功能組別一天存在,分組點票一天不廢除,這種多數要服從少數的荒謬現象,永遠都不會消失。

趙連海案宣判,對阿爺做任何事都一貫唱讚歌的港區人大政協,突然風風火火積極起來,又廣告又聯署,為趙連海求情減刑。過往,這類冤假錯案成千上百,他們頂多只會私下議論,公開連大氣不敢吭一聲。今次人大政協高調向中央施壓,不猜測動機,不因人廢言,這種前無古人的好人好事,值得肯定和讚賞,希望他們繼續憑良心做回正常人。

港區人大政協難得向前走了一步,但立法會內極端保守的議員,卻仍然扯著社會進步的後腿,跳出來捍衛中國的所謂「司法獨立」,高叫河水不能犯井水,散布似是而非的言論。一位時常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議員說:「點解要去挑剔人哋?你哋唔可以絕對話人哋唔啱」「北京法院控告趙連海,一定有充份證據」「否則我堅信政府已經係唔會告佢」「呢個世界唔剩只國內,包括香港在內,挑戰管治權威,都唔會有好下場」「議員就趙連海事件批評中國政府,會令人以為我哋打擊中國」。聽罷如此違反常識違背良知的狂言,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消毒藥水洗淨耳朵。

立法會的良心辯論,如「六四」,如「釋放劉曉波」,是一面照妖鏡:官員集體失蹤;建制議員講一套做一套;把受盡欺凌的孤寡弱殘打在地上再踩一腳,然後把面別過去,當甚麼都沒有發生。

正如韓寒所言,在雞蛋和高牆之間,即使你有種種理由個人因素利益考慮,既不敢又不願站在雞蛋的一邊,但懇請你,別再為那牆再加厚增高。

精心步署的一齣「保外就醫」鬧劇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124見報)

趙連海被控「尋釁滋事」判刑兩年六個月,其中一項罪狀,就是在毒奶粉案宣判當日,與一批受害者家長,在法院門外抗議,被指「嚴重擾亂社會秩序」。只見趙連海和家長們站在街頭,手執標語呼喊口號,寫著「毒奶粉」「還我孩子」「要求司法公正」「抗議非法關押愛害者長」「還我尊嚴」….

翻看去年的新聞片段,令人不勝感慨,回顧趙連海案的整個過程,正正反映了中國大陸的司法是如何腐敗不公,公民的尊嚴是如何受盡凌辱。

三十萬孩子吃了毒奶粉,數以萬計生了腎結石,有孩子死亡,有孩子腎功能嚴重受損,遺害終身。趙連海為保護孩子的健康挺身而出,組織受害者家長向當局討回公道,是一個有血性有良知父親的應有之義。但一路走來,遭當局連翻打壓,超期關押,然後以莫須有罪名判以重刑,激起海內外中國人的公憤。

判刑後,家人和律師四出奔走為趙連海進行上訴,但律師被當局不停滋擾,被約談飲茶有之,被軟禁超過四十八小時有之,當局用盡威迫利誘的手段,要律師退出案件。律師到看守所探望趙連海,商討上訴事宜,但始終無法與當事人接觸。

判刑後,趙連海的家人更受到嚴密監視,公安國保把趙太太李雪梅住的小區圍得像鐵桶一樣,不容他們與外界接觸,也禁止記者進入採訪。

上訴期屆滿,代表律師仍見不著趙連海,卻由看守所長手中接過趙連海手寫的字條,解除他們的「委託辯護」職務,字條有趙連海的手印和簽名。律師同時也接到李雪梅解除委託職務的簽字聲明。對這突如期來的變化,兩位經驗豐富的律師大表震驚,職業生涯也從未踫上。

原來一切都是當局精心步署的一齣「保外就醫」鬧劇。新華社漏夜發稿,指「宣判後,趙連海表示認罪服判,至十一月二十二日上訴期滿未提起上訴。一審判決生效。司法機關已經受理對趙連海保外就醫的申請。」為何當局要千方百計阻撓趙連海上訴?為何明明判錯了,卻不容許你用上訴的方法來洗脫罪名?因為「偉大光榮正確」的面子大過天,為的就是這個「一審判決生效」。

新華社的報道,也是徹頭徹尾的睜眼說瞎話的彌天大謊。宣判當天,趙連海不服判決,大聲咆哮,並脫下囚衣抗議,隨即進行無限期絕食,對司法不公抗爭到底。這一切,聽審者都可作證。現在突然說趙連海「認罪服判」,三歲小孩都知道,這是騙人的連篇鬼話。

當局死不認錯,為了應付海內外的政治壓力,用盡一切卑劣手段,肆意扭曲司法程序,迫使趙連海及家人撤消律師的委託,剝奪當事人上訴的法律權利,徹底失去還我清白的機會。一家團聚本是天賦人權,當然無可厚非,但在當局悉心操作下,即使獲准保外就醫,也要遵守諸多嚴苛條件,不能再追究毒奶粉案,更不能為其他受害者家長出頭,千古奇冤,從此長埋海底,永遠無法昭雪。全國政協劉夢熊說這是「中國司法最黑暗醜陋的一頁」,是真的嗎?以往的,今後的,比這更醜陋的不知還有多少?溫爺爺說:公平正義比陽光還重要!這種話,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

2010年11月22日 星期一

在不公不義面前急不及待說「謝謝」

(吳志森‧明報論壇‧20101123見報)

我小學六年中學七年,唸了13年天主教學校,但我不是天主教徒,對天主教,沒有特別的愛憎喜惡。當年時為主教的陳日君,冒著觸犯香港法律的危險,果斷下令天主教學校,容納等候居港權上訴的無證兒童,使他們不會錯過每天都能接受教育的寶貴機會。「讓小孩子到我這裡來,不要禁止他們」,陳日君主教對公義的堅持和承擔,令我深愛感動。陳主教立場鮮明,不畏強權,疾惡如仇,正直敢言,為弱勢發聲,贏得不少非教徒打從心底裡的尊敬。

陳日君榮升樞機,梵蒂岡委出新主教。我本著主觀良好願望,以為不同人事或許會有不同作風,但天主教對公義的堅持,對強權批判,理應不會有太大出入。

但近幾星期羅國輝神父「魔鬼論」引發的風波,天主教香港教區新人事新風的處理手法,叫我這個非教徒大失所望。楊鳴章副主教沒有「直接或間接」向香港首富李嘉誠道歉,教區幾度澄清,算是搞清了。但副主教又有否代表「教區對『魔鬼論』事件引致李嘉誠先生不快表示遺憾」,至今仍是撲朔迷離。上述這段聲明是教區的宣傳單位「天主教社會傳播處」發出的,應該算是正式的口徑,但揚鳴章副主教後來又《公教報》撰文,說「傳播處語焉不詳」「從未為羅神父所說的話表示遺憾」,究竟誰的話才是真相?又或者,兩者都是真的?

有沒有直接或間接道歉?為誰為何表示遺憾?都不是問題的關鍵。最重要的,是教區對公義,對良知,對強權的取態。羅國輝神父雖然指名道姓批評香港首富,以及扣飯鐘錢的快餐連鎖集團,但稍有分析能力的人都明白,羅神父指的是香港財閥的為富不仁、巧取豪奪、專橫壟斷、官商勾結,不是針對一個人,而是政府政策的傾向,香港社會的趨勢,而且,這種傾向和趨勢愈來愈惡化,愈來愈危急,再不解決,遲早有爆發的一天。

但細讀楊副主教在《公教報》的文章,只見他不停的為自己辯護澄清,上千字的內容,除了在最後提到「在財團暴利夾縫中掙扎求存」「我也不同意『發水樓』」外,卻沒有點出不公的核心,批判不義的源頭,而只是態度曖昧地提到「但我也不同意只見樹木而忘了森林。」

立法會辯論,有議員提到「關愛基金」應否接納剝削員工的不義之財,同樣邏輯,是否也可應用在天主教明愛團體? 社會服務捐款當然多多益善,但大賣發水樓,壟斷柴米油鹽,趕絕小商戶,分毫都賺盡的地產財閥,捐的錢算不算「不義之財」?捐獻是否當成洗淨罪孽的「贖罪劵」?是否算權錢交易?誰是樹木?誰是森林?停下來,仔細思考,想個清楚,引發辯論。在不公不義面前,請不要急不及待說「謝謝」。

2010年11月21日 星期日

如何教孩子?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21見報)

趙連海被控尋釁滋事重判入獄兩年半,稍有良心血性的人都義憤填膺,破口大罵這種無法無天的制度,是如何滅絕人性。

判刑當天,有公民科老師來電「烽煙」,她也是孩子的母親,感同身受,特別激動,幾乎哭出聲來。她不停的說,連一個為孩子出頭,盡父親責任的好人都受到這樣的對待,由原告變成被告,最後收監坐牢,發生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叫我可以如何教學生?叫我怎樣對孩子解釋?面對她的控訴,我無法回應。

兩個孩子的爸爸有同樣的詰問:我們從小認知,被警察拉被政府告判罪坐監的,都是壞人,但為甚麼這個為孩子討回公道,為弱勢發聲的一等一好人,會有這樣的下場?我如何對孩子說,因為趙連海是好人,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好得要坐牢?這種顛倒是非的中國邏輯,孩子聽得懂嗎?

一位在香港念書的內地生,用帶點點鄉音的廣東話,急不及待的說出自己的看法:在內地跟本沒有趙連海判刑的報道,人民全不知情,香港看了電視聽到電台,才知道有這種荒謬絕倫的事情發生。人民根本沒有知情權,無從關注這宗冤案。

這類冤假錯案,遠的不說了,近幾年也多得很吧,劉曉波以言入罪重刑十一載,譚作人追究豆腐渣工程要坐牢,胡佳關心愛滋病人的權益也身陷囹圄,他們的不幸,在香港也引起反響,但關心,了解真相的都可能不多。但動機單純得像一張白紙的趙連海,觸動著萬千香港人的心,事情太簡單了,是非黑白太明顯了。人們不禁要問,在天子腳下發生這宗千古奇冤,難道口口聲聲以人為本的胡錦濤全不知情?難道曾經親向結石寶寶的爸媽講對不起的溫家寶都被蒙在鼓裡?

香港即將把「國民教育」列為正規課程,學生要生吞基本法條文,死記愛祖國事例。趙連海譚作人胡佳劉曉波,不用問,肯定都不會納入吧。有位愛國團體的校長在報紙寫了一篇鴻文,提出這樣的中國邏輯:「國家的負面信息媒體每日都會有,自不需我們代勞。」今後,在課堂上,老師學生只能對祖國大好形勢大唱讚歌,其他「負面信息」絕口不能提。

有這種校長,請問,我們如何教孩子?

2010年11月17日 星期三

獰笑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18見報)

冒著攝氏五度的寒流,五歲的小鵬潤手裡拿寫著「爸爸回家」的紙片,站在法院外面,滿懷希望的等爸爸媽媽出來。好不容易見到媽媽和奶奶,但卻見不著爸爸。媽媽淚流滿面,大聲喊著爸爸的名字。奶奶一面走著一面哭,喃喃的不停重複著「沒良心」三個字。小鵬潤知道,爸爸不能回家了。

媽媽走出法院,激動的擁著小鵬潤,告訴他這個消息:「爸爸沒有出來。」一臉天真的小鵬潤反應不過來,目無表情的望著媽媽,周邊圍著他們的記者,攝影機快門聲不停的響著。

結石寶寶爸爸被控「尋釁滋事」,重判入獄兩年半,稍有公義的人,都會流下良心的眼淚,稍血性的人都會激動的質問,在這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究竟還有沒有天理?為受害孩子出頭,為保障孩子健康,為維護孩子生命,四出奔走討回公道,為何一個偉大爸爸,會由原告變成了被告?由受害者變成了大罪犯?究竟這是一個怎樣的制度,會把白變黑,由美變醜,權力恣意把弄公義,人民變成當權者刀俎魚肉,任由宰割?

結石寶寶的受害者在法院門前集結,手臂繫著期盼親人回家的黃絲帶,拿著寫上口號的紙片,喊著:「趙連海無罪!釋放趙連海!」石階上,一幫法院人員,有人拿著攝錄機,搜集「尋釁滋事」的新罪證。聽見趙連海大太李雪梅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個領導模樣的官員,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獰笑。

你獰笑甚麼?心裡生出甚麼惡毒的主意?以為自己就是殘民自肥的勝利者?以為自己是呼風喚雨的魔頭?統統都不是,只是虛怯得連幾個月幾歲大的孩子也怕得要死,怕他們要個說法,怕他們追討賠償,要把他們的爸爸關在牢裡,唬嚇其他受害,要他們閉口噤聲,才稍稍安心。

夜靜更深,給毒奶粉害死孩子們的靈魂,都會回來對你纏擾不休,即使把受害孩子的爸爸統統都關起來,仍然無法睡得安穩,仍然阻止不了連場噩夢。

看見他的獰笑,我不期然我想起闖入上海公安局手刄6名警察的楊佳。楊佳殺警被判死刑,但民眾非但沒有認為他是罪犯,反而視他為英雄,更冠以楊大俠的稱號。官逼民反,楊大俠早已遍地開花。

2010年11月16日 星期二

廿一年前,也有過良知良心的呼喚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117見報)

結石寶寶之父趙連海被控尋釁滋事重判入獄兩年六個月,在華人社會引起強烈反響,香港尤其激烈。連一個為了孩子的生命健康挺身而出討個說法的負責任爸爸都不放過,任何有血性的人都會拍案而起,何況是一河之隔唇亡齒寒的香港。

但令人奇怪的是一幫「愛國人士」的反應。部份港區人大政協對趙連海被判重刑,罕有開腔批評,有人說判刑太重,有人說拘押時間過長,有人關心五歲小潤鵬的處境和健康,有人說事件只是爸爸為孩子討回公道與政治無涉不應受到如此對待。他們也準備發動聯署,上書中央,為趙連海鳴冤叫屈。最出位的可算是全國政協劉夢熊了,這位港台《城市論壇》常客,在幾份報章賣全版廣告,以《非法的法 無罪的罪》為題,指斥這次判決,「是對中國公民憲制權利的踐踏,對執政黨『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背叛,也是對人類良知的侮辱,必須全民共斥,之全國共討之。」

這篇聲討文章的結論更刺中了問題的核心:「政改應由法治始,誰不政改誰下台!」寫得義正辭嚴擲地有聲,不得不對劉委員的正氣多一分尊敬。

但想深一層,又覺有點不妥。這類冤假錯案,近年不是第一樁,更離譜更駭人聽聞的多的是。如果說劉曉波重判十一年,是因為他挑戰中共的統治權威,太政治化了,這幫愛國人士要統一口徑,不敢隨便說出自己的心裡話,那麼追究豆腐渣工程的譚作人呢?他不也是為川震冤死的孩子追究責任嗎?重判五年,為何香港的人大政協不吭一聲。胡佳呢?只是為愛滋病人維權,就被判三年半,為何香港的愛國人士們沒有一個出來為胡佳說句公道話。今天趙連海的情況,跟他們有很大分別嗎?

正如劉夢熊在報章的廣告所言:「當某些地方的司法黑暗到連一個疼受子女的好父親、一個見義勇為的好市民都容不下時,任何有良知、有正義感的人都會被迫發出最後的吼聲….」趙連海的處境的確觸動到他們的良心,今天發出來的,可能這真的是良知的聲音,我們不應因人廢言,隨便懷疑人家的動機吧!

如果大家還不太善忘的話,還記得嗎?「愛國人士」良心良知的呼喚,二十一年前不是有過嗎?那年,他們也在報上刊登廣告,個人的,聯署的:「強烈聲討屠城暴行,肯定學生愛國熱情」。過了不久,塵埃落定了,最高領導現身了,事件一槌定音了,他們知道自己的良心良知站錯隊了,馬上第一時間,臉不紅心不跳的回到「正確」的政治立場來。

我們應以平常心看待他們良知聲音。發起聯署,齊聲討伐,直到一天,會有上面的人來跟他們打招呼,告之趙連海案件的「真相」,他們又會馬上像二十一年前那樣,昨非今是。稍為低調的會閉口噤聲,博上位的會改為批判聲討趙連海。這種事情,在近六十年來的中國歷史,多得很,只是換了一批又一批的面孔而已,應該是見怪不怪吧!

2010年11月15日 星期一

咱們的中國,比緬甸還要不堪?

(吳志森‧明報論壇‧20101116見報)

緬甸民主運動領袖昂山素姬獲釋,結束了長達7年的軟禁。過去21年,當中的15年不是在監獄被囚,就是被軟禁在家,過著失去自由的生活。

65歲的昂山素姬剛剛得到自由,風采優雅地在萬千群眾面前發表演說:「我相信人權,我相信法治」;「言論自由是民主的基石」;「我們應為正義站起來」;「一個女人的表演不是民主」,支持者歡呼震天掌聲如雷,證明軍政府禁閉了她的軀體,卻無法磨掉她的靈魂。

緬甸軍政府所以「如期」釋放素姬,不像上次以種種借口延長軟禁,是因為軍政府對統治充滿信心,分析指理由如下:剛舉行的大選,軍方支持的政黨取得壓倒勝利,牢牢掌握政權;反對派分裂,領導層老化,不成氣候;昂山素姬影響力大不如前,威脅減少;釋放她,可以增加軍政權的認受性;反對力量如果再敢挑戰軍方管治,大可像2003年那次一樣,再把她關起來...

以上的分析,只是西方媒體的推測與猜度,對靠占星術治國,決定遷都改旗的緬甸軍頭,都可能多了一層主觀良好願望的理性包裝。隨時再被拘捕的陰影,還如影隨形的跟著素姬,不按牌理出牌的軍頭,也會在一念之間,血腥鎮壓反對運動,但無論如何,昂山素姬真真正正在毫無條件下得到釋放,重獲自由了。

昂山素姬獲釋,令很多人不期然想起咱們的中國。緬甸是一個小國,人口5千多萬,經濟相當落後,少數民族的武裝鬥此起彼落,軍政府鐵腕統治,鎮壓反對力量毫不手軟,遭西方制裁。即使如此,緬甸還有形式上的國會選舉,儘管這個選舉是假的,還有正式的反對黨,還釋放了反對力量的領袖,還容許群眾聽她發表公開演說,高舉她的畫像,像個小粉絲一樣瘋狂的向她歡呼,衷心的表示對她支持。

這種情景,可以想像能在中國發生嗎?在咱們的中國,所謂民主黨派都只是花瓶,只會對偉大光榮正確的執政黨唱讚歌,不但政治異議者被判重刑,連為孩子的健康出頭討公道尋說法的結石竇寶之父,都被關進監獄。更難想像的是,中國的群眾可以像緬甸人一樣在街上集結聽反對派演說,告你尋釁滋事擾亂公眾秩序只是小事一樁,來一個煽動顛覆國家政權,判個十年八載,也視作等閒。

經濟,咱們比緬甸優勝千百倍。軍事和維穩力量,咱們肯定是老大哥。國際地位,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人人忌咱們三分。硬體建設,咱們早超英趕美。舉國辦大事的能力,咱們認了第二,誰人敢認第一?

但是,偉大光榮正確的執政黨卻脆弱得連一個負責任的爸爸都怕得要命,非要令人失去自由閉口噤聲不罷休。作為緬甸軍政府最大支持者,咱們的中國,為何比緬甸還要不堪?

2010年11月14日 星期日

李氏主禱文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15見報)

天主教香港教區發表澄清聲明:副主教與李首富就「魔鬼論」進行過直接交談。「教區對『魔鬼論』事件引致李嘉誠不快,表示遺憾。」

李首富對事件表示「理解」,並表明會一如以往,繼續資助天主教香港教區轄下「香港明愛」之社會服務。李首富亦表明,不會追究上述事件,只促請教區自行與有關神父跟進該事件。至於副主教有否就羅神父的「魔鬼論」向李首富道歉,聲明沒有直接提及,輕輕帶過。

其實,這又有甚麼關係呢?副主教代表香港教區表示遺憾,與道歉沒有根本的別,稍為有常識又明白事理的人,都不需再浪費時間咬文嚼字了。

但副主教為何要遺憾呢?聲明講得很清楚了,就是為了李首富能「一如以往,繼續資助天主教香港教區轄下『香港明愛』之社會服務。」啲錢會繼續嚟,不過是有條件的:李首富表示不再追究,但「促請教區自行與有關神父跟進該事件」,意思是不是說,我不會採取法律行動,但你要用家法自行處理!還有潛台詞:用盡一切方法,防止同類事件重演。經過教區的跟進,今後神父們對不公平不公義,尤其涉及富可敵國而又對香港明愛仗義疏爽的財閥,會繼續監察批判,還是從此閉口噤聲?

骨頭硬淨的羅國輝神父在他的facebook回應:「我祈禱,我決不會因為替貧窮及受壓迫社群發聲而感到遺憾。我服從天主教的社會訓諭,我永不向不公義鞠躬。」擲地有聲!

早前超級颱風過門不入,網上有「李氏力場」之議,創意無限的網民,還改編了主禱文的內容,中英版本,網上熱傳。在這裡不得不讚一讚,網民怎會如此厲害,有這麼準確的預見性,知道李首富連天堂都有無遠弗屆的影響力?在這裡做個不勞而獲的文抄公,留個歷史見證:

我們在中環的超人,
願人都尊你的姓為李。
願李的國降臨,
願李的旨意行在香港,
如同行在長實。
我們日用的物品,
百佳賣給我們。
免李家的稅,
如同政府免窮人的福利。
不叫我們遇到風球,
救我們脫離黑雨。
因為住屋、電力、交通,全是李的,
直到永遠。
因李,及楷,及孫之名,阿門。


今後,副主教的主禱文,是否都應該考慮改一下?

2010年11月11日 星期四

李氏力場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12見報)

陳雲道長一篇《地獄式捐獻》,食豬紅立竿見影,馬上被停掉寫了十多年的專欄,死因?人人在憑空猜度,都認為是地產財閥在背後發功。香港地產發跡的富豪,都是家族生意,第一把手大多是七老八十的長者,對「地獄」這類咒語相當忌諱,觸動到他們的神經,不足為奇。誰才是抽稿停欄的始作俑者?始終沒有任何真憑實據。

但神父羅國輝一句「魔鬼」,卻令事實現形。李首富身邊紅人馬上出手向天主教區施壓,表達不滿。事後,教區跟羅神父傾談,提點他多注意自己的言論,繼而,副主教直接致電李首富表示抱歉,首富亦已接納,更表示不會因為今次事件,而停止對天主教區的捐助。

令人奇怪的是,率先透露這個消息的,不是教區自己的《公教報》,而是基督教的《時代論壇》,顯然,教區內部對副主教親向李首富道歉的做法,仍有極大爭議。

再看羅神父的「魔鬼」言論,他點名指摘賣發水樓的地產商和扣飯鐘錢的快餐集團是魔鬼,但細心分析,羅神父只是想指出香港財閥壟斷一切為所欲為的恐怖現象。羅神父事後在facebook的一段補白,把問題說得更清楚:「我譴責的是地產發展商的邪惡運作,以至糧油百貨等各行各業,機關算盡地巧取豪奪,壟斷專橫,使市民受盡苦辱的罪惡。他是其中之一,其中一個代表而已,捐款並不能使合法的巧取豪奪變得合理。」

明白事理又有正義感的香港人,都同意羅神父的言論,只是想說明一種愈趨惡化的現象:財富愈來愈集中,資源愈來愈壟斷,權力愈來愈傾斜,制度愈來愈剝削,貧富愈來愈懸殊,民眾愈來愈困苦。羅神父之言,只是敲響警世的鐘聲,喚醒當權的,富有的,有良知的,再這樣下去,壓力煲就會爆炸,香港將會陷入滅頂之災。

但副主教在壓力下致電李首富直接道歉,說明了無遠弗屆的李氏力場,不只掌管人間,其影響力,還遠達地獄與天堂,連天主的代表,都對他敬忌三分。李首富回應副主教的道歉:「不會因此事而停止對教區的捐助。」箇中玄機,早已明明白白。人說有錢使得鬼推磨,想不到的是,有錢,連上帝的使者也可任由差遣。

2010年11月9日 星期二

民主行先,還是民主黨行先?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110見報)

二0一二兩個選舉辦法的魔鬼細節公布,網上熱播著民主黨副主席劉慧卿的影片,是今年六月政改辯論,她在立法會義正詞嚴的發言內容:「我希望提名門檻唔好太高,最好十席,令到所有政黨都可以參加,如果兩三個月後文件出來,啊,原來呃人嘅,淨係益某啲黨嘅,我講咗,我會馬上引咎下台。」

文件出來了,提名門檻十五席,只益了有一百多個區議員的民建聯和六十個區議員的民主黨,其他黨派包括建制的自由黨和泛民的公民黨都只得十位區議員,夠不上提名門檻,「益唔到」。網民連番追問,劉慧卿何時引咎下台?

劉副主席馬上發表聲明回應,大意為:民主黨一直要求提名門檻定在十至二十人之間,政府現倡議的十五人屬範圍之內,符合民主黨要求…. 政改辯論當天,我表明希望提名門檻最好是十人,但我當時並沒有指,提名門檻高於十人,我就會辭職….

要咬文嚼字,劉慧卿她當然不應辭職。從兩年後政治布局和板塊考量,劉副主席當然也不會辭職。

是事前「傾掂數」,還是事後充份溝通,我沒有內幕,但處處維護政改的魔鬼細節,民主黨對兩個選舉辦法,顯然已差不多全部收貨了。

要達到這樣的結果,中間還有一個曲折的過程。還記得政改細節一出,泛民齊聲反對,尤以民主黨反應最為激烈。張文光批評六百萬選舉經費上限太高,超級議員助長仇富:「兩間私樓三間居屋的價錢,選贏可以還,選輸要破產。」李永達就罵唐英年不君子:「你叫我哋點信佢!開頭話講好大原則,本地立法細節可以傾,而家又反口,日後好難再合作」。

黨主席何俊仁第一時間出來補鑊,左指張文光未參加過直選,不知道選舉經費上限不等於實際的選舉經費,全港一個選區,六百萬也不算多。右批李永達不應罵唐英年不君子,因為政改細節,十五人提名門檻、全港單一選區,都沒有超出民主黨與政府的協議。即使最爭議性的一一七名區議員選委用全票制產生,會做成建制派壟斷的局面,影響特首選舉大局,何主席也沒有多大異議,理由是其他界別都是用全票制,如要改變,應一併考慮。

主席出來統一口徑,激烈反應的民主黨議員已經全部收聲,政改細節順利通過,已成定局。

民主黨接納擺明是明益大黨的政改細節,不是原則的勝利,而是算術的勝利。提名門檻,選舉經費這些遊戲規則都對大黨有利,民建聯是大黨,當然有優勢。相對其他泛民政黨,民主黨也是大黨,掌握著最大的資源人力,超級議員已成囊中物,甚至可與民建聯爭一日之長短,也可乘勢將其他泛民競爭者排除出去。遊戲規則對我方有利,答應也來不及,為何還要節外生枝提出反對。

記得民主黨創黨主席李柱銘說過,大意為:「是民主行先?還是民主黨行先?我認為原則應該民主行先….」但民主黨今次對政改的魔鬼細節全部收貨,是徹頭徹尾的民主黨行先,民主跟尾。

2010年11月8日 星期一

香港工商界的返祖現象

(吳志森‧明報論壇‧20101109見報)

公眾輿論猛烈狂轟,工會團體威脅罷食之後,大家樂集團終於收回「加薪扣飯鐘」的陰招,加薪建議照舊,飯鐘錢繼續保留。實質加薪幾百元,是對抗通脹的及時雨,工人當然額手稱慶。這是正義力量的勝利,工人工會輿論打了一場勝仗。面對不合理不公義,工人不再啞忍,工會不再視而不見,輿論不再站在高牆的那一邊,社會才有進步的希望。

大家樂的聲明指:「留意到部分社會團體及公眾人士對有關措施持有不同意見甚至誤解,為求釋除公眾疑慮與顧及整體社會和諧,決定作出有關安排。」讀到大家樂這種「跌落地拿喳沙」的公關文字,只嘆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年賺5億的飲食集團,為省區區的飯鐘錢,佔利潤九牛一毛,搞到全城沸騰,萬人聲討,完全得不償失。人們不禁要問,這幫關在冷氣房度橋,年薪幾百過千萬的高級師爺,是用哪個器官來思考的?

大家樂盤剝無度固然可恥,更可恨的在旁敲邊鼓打氣說項的一群幫閒。飲食界張廿蚊議員的觀點論據早已聽得令人耳朵起繭,公信力和說服力都欠奉,不提也罷。今天要講的,是一位工業界的孫姓領袖的「不勞而獲」論。

孫先生接受訪問報紙撰文,都不厭其煩推銷他的觀點:「工會以社會運動方式強迫僱主,員工的非工作用膳時間也要支薪,不但破壞了立法的原則,也某程度上,鼓勵不勞而獲,違背了香港一向提倡的多勞多得精神。」

商界把香港變成剝削之都

這種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觀點,以為臉不紅心不跳重複一千次就變成真理,簡直令人嘆為觀止。工人一天為公司踩行油8到10小時,中間只用幾十分鐘時間填飽肚子補充氣力再為你拚命賺錢,竟被視為「非工作用膳時間」而要扣飯鐘錢,本來有的都在加薪的幌子下粗暴給拿掉,這種肚滿腸肥的大老闆,竟然為如此無良措施辯護,又竟然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良心是否給狗吃掉了!

香港商界視剝削為理所當然,賺盡是理直氣壯,不把人當作人看待,把工人當成搖錢賺錢工具,只要符合法律的最低要求,想盡辦法鑽政策空子,挖空心思不顧形象,一分一毫榨乾榨盡,一夜之間,把時光倒流到工業革命血汗工廠的年代,把香港變成殘酷之都、剝削之都。

進化論說,人是猴子變成的,由手腳爬行,到直立走動,脫體毛,縮尾巴,長腦袋,進化成今天人類的模樣。但生物界也常常有退化的現象,如全身生毛,長出尾巴,科學家稱為「返祖現象」。今天不少商界領袖,也出現類似的返祖現象,21世紀的人類,說出18世紀工業主的說話,任你捐出1000億關愛基金,說一萬次香港仁愛香港,有這種人的存在,只會把仇富仇商,吹得烈火燎原。

給審查員盯上了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09見報)

我發出的博文,引起一些回應,但稍為敏感的都只限十多個就停止。有粉絲指,確實有些奇怪,在他們的微博網頁中,我發的博文有些突然人間蒸發了,這明明就是硬生生刪帖的跡象。他們不說,我一無所知。

為甚麼呢?因為在「我的微博」中,沒有一帖被刪,也沒有任何通知。我發出過的博文,平安無事完好無缺地在「我的微博」中躺著,一點被蹂躪過的痕跡都沒有。

後來,有粉絲提醒:「微博越來越陰濕,那些不河蟹的消息只有你自己看到,其他人看不到。你看到那些評論本來很熱烈的,後來就沒人評論。沒有刪除就不會通知你,你就不知道。你註冊另一個號登陸看看自己的微博。」

我註冊另一個帳號登陸,追隨我的微博扮作粉絲,果然有所發現。那些敏感的博文,原來在粉絲的微博中被徹底刪走了,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像從未發出過一樣,但在我的微博中仍保留著,做到神不知,當事人也完全不會察覺。

原來陰招是這樣的:對有極度敏感詞的博文,完全堵截,不准發出。即使漏網之魚發出了,也會即時被刪。對次一級的敏感文章如何處理呢?不會直接刪帖,我稱之為「陰招刪帖」,目的是限制流傳。方法是:博文發出,十多個評論過後,審查員留意到了,局部刪帖,但博文仍留在你的微博裡,而追隨你的粉絲卻無法在他們的微博再看到,用這種方法限制敏感博文的流傳速度和轉發數量,發帖者卻完全被蒙在鼓裡。高招!

這種精細到位的審查工作,當然是由人手而不是經機器代勞了,前提是,我的微博給盯上了,才有審查員如此這般無微不至的招待。我的疑問是,每分鐘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博文發出,究竟微博聘請多少個審查員?開支又有多大?是否算入跟國防開支差不多的維穩經費?全國又有多少個審查員日以繼夜的在做這種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工作?

網絡流傳一個笑話,在劉曉波得和平獎的敏感時期,某位不知名的微博小秘書,在網上求救:各位用戶,請行行好,幾天幾夜了,覺未睡,飯沒吃,加班到現在,不停的刪,沒完沒了,手都軟了,求你們不要再發敏感詞了....

2010年11月5日 星期五

微博陰招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06見報)

中國的微博事前不警告,事後不通知,在極不尊重作者的情況下,隨隨便便就刪走他們認為是敏感的博文,早已司空見慣,絕對不是新聞。如果再不聽話,整個微博會在一夜之間「被不存在」。天朝網友在微博大放厥詞,更是如履薄冰,無法暢所欲言,以免心血被無知無情的網絡審查員一念之間毀於一旦。上億的博友,用極具創意的方法,用形音影射,用拐彎曲筆,盡情吐露自己的心聲,而廣大網民也心領神會,理解回饋,自我感覺良地享受著富有中國特色的言論自由。

不知是否赤裸裸的刪帖引起的反響太強烈,網絡審查員的大腦,最近想出了一些刪帖陰招,我相信,本人絕不會是唯一的受害者。

中央黨報《人民日報》10月26發表署名文章,題為《我國公民享有言論出版自由是不爭的事實》,單看標題,還以為有人在惡搞,詳閱內文,原來真是喉舌的宣傳重炮,其立論邏輯,卻荒謬得令人笑出眼淚。無論從任何角度來,這是當然的網絡好題材,有人原汁原味用圖片方式在微博全文登了出來,反應之熱烈,歷久不絕。

過了兩天,香港紙媒刊登了內地網友的反應,題為「錯別字」,內容如下:《人民日報》刊出評論《我國公民享有言論出版自由是不爭的事實》。讀者回覆﹕太不專業,這麼明顯的錯別字都沒看出來,不是「享有」,是「想有」。

我先把「錯別字」在微博刊出,帶來十多個回應,其中一個是這樣的:《我國公民享有言論出版自由是不真的事實》。我於是再加油加醋,補了以下一段,發上微博:

「我國公民想有言論出版自由是不爭的事實。我國公民享有言論出版自由是不真的事實。我國公民享有不言論不出版自由是不爭的事實。我國公民享有不言論不出版自由是真的事實。我國公民享有像美國公民一樣的言論出版自由是不爭的事實,因為我們都可以罵美國政府和美國總統。」

這個自以為相當精彩的博文,只有十多個回應,就突然停止了。

奇怪了,平日這種調侃,回應動輒有幾十個,難道今次微博又出了甚麼新招,限制博友的發表自由?經網友提醒,果然發現了微博的陰招。

2010年11月3日 星期三

用錢買的幸福

(吳志森‧三言堂‧20101103見報)

城中未婚富二代美國買肚生仔,連中三元,成為全城熱話,惹起道德爭議。

老爸恨抱男孫恨到發燒,二子生兩個都是女兒。長子信佛,擇偶條件嚴苛,要求女友懂得跟他傾佛偈,相信短期完婚生子的機會不高。於是跳過擇偶、拍拖、結婚的階段,直接跳到買卵買肚做未婚爸爸,其戲劇化之程度,比得上天匯跳樓層直接跳到八十八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不少富豪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只有價格高低的分別,沒有道德不道德的考慮。老爸坐擁二千憶地產皇國,但卻要抱男才感到幸福。如果用錢能買到幸福,莫說是一百萬,即使是一千萬甚至一億,都視作等閒,只是按一按指頭之間的事。但這種幸福能否長久?一出生就沒有媽媽的小孩會否幸福?除了八卦,這些更得我們深思。

站在宗教的角度,這種人造生命是否違反自然?站在倫理的角度,如果代母職業化商業化會否產生亂倫的危機?縱使機會極小,不得不防,但卻很難提防。先撇開宗教倫理這些問題不談,未婚富二代買肚生仔,與香港地產財閥有錢大哂為所欲為的心態,一脈相承,如出一轍。

香港生殖科技法例,禁止未婚者找代母生仔,用錢買肚更是刑事罪行。香港法律嚴苛,但美國管制卻異常寬鬆,單身同性買肚商業行為,不同州份都有不同規定。但原來香港法律也禁止到外國買肚,一經定罪,罰款坐監,再犯可判罰十萬坐牢兩年。但當局一貫以不評論個案為理由拒絕回應,有關人士亦以外國的事很難管到而含糊其詞。試問,不是富可敵國的財閥,敢這樣做嗎?

富二代急做未婚爸爸的原因,是因為老爸年事已高,恨抱男孩,於是要用人工方法一索得三男來逗他開心。用生仔來盡孝已經封建得令人覺得可怕,用最現代最先進的生殖科技來體現這種男權的封建孝道,更是令人毛骨聳然。

二千億地產皇國的話事人,儼然似手握全權的皇帝,下屬固然不敢逆其意,皇國的繼承者更要想盡辦法令家長開心。用人工製成的孩子作為滿足老人家期望的工具,除了可以博得老父笑逐顏開,有沒有想過孩子的人權,孩子的真正幸福!

2010年11月2日 星期二

無良偽君子 奸商真小人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103見報)

究竟香港的空氣和土壤有甚麼問題,培植出大家樂這種無良顧主?

如果大家樂對即將公布的最低工資時薪廿八大元提出議異,表示太高無法接受,老闆陳裕光憤而辭去「臨時最低工資委員會」委員之職以示抗議,像張廿蚊一樣著厚臉皮硬著頭皮堅持到底,擺明車馬要做無商不奸的真小人,相信港人還會對你保留三分尊敬。但大家樂卻用「配合最低工資政策實施」為藉口,名義加薪實質減糧,但做了又不敢承認,諸多理由,死不認錯,做偽君子也做得鬼鬼祟祟,除了使人不屑之外,剩下的,甚麼都沒有了,就只有公眾的涎沫。

大家樂管理層要求屬下員工簽署「僱聘資料變動確認書」,時薪增加兩元至三元半,但清楚寫明「用膳時間不計算在有薪工作時數內」。連小學程度的算術都能準確無誤的計出來:加薪兩元,由二十二元增至二十四元,八小時工作,扣減四十五分鐘飯鐘錢,每日減薪兩元。由二十五元增至二十七元,每日減薪四元二角五分。如果加薪兩元五角,由二十五元增至二十七元五角,每日減薪六角二分五。要加薪至三元,才有機會出現正數,每日增薪三大元。

輿論鋪天蓋地譴責這種為富不仁的無良僱主,大家樂的高層管理人員出來澄清,對「名加實減」含糊其辭,對玩弄數字巧言令色,還猛拖同業落水。他們也扣飯鐘錢,如果我們不扣,還會失去競爭能力。說話的高級行政人員,像小學犯了錯,老師要罰,他就哭喪著臉,兩行眼淚一把鼻涕:「小國、小強都有做,點解淨係鬧我小明,唔鬧佢哋?」如此回應,如此水平,實在丟人現眼。

過去十二年,大家樂集團都有強勁的盈利增長,除了二00三年沙士期間稍為回落,即使0七、0八金融海嘯,盈利都穩步上升。二0一0 年,更勁賺五億一千三百萬。扣減員工飯鐘錢,如果中間落墨當三元計算,每月廿六日,三千員工,一年約慳了二百八十萬,不足盈利的百分之零點五五,亦遠低於老闆和行政總裁的一年董事酬金。

最低工資,是為了照顧最弱勢,最無競爭能力的基層員工,二十八元一小時已經低得無可再低了,一天做足八至十小時,都不足他們養家糊口。打工的的意義是甚麼?勞動的價值又是甚麼?廿八元一小時,不夠這些老闆級行政人員到高級酒樓吃一口蝦餃,呷一啖紅酒,但對基層打工仔來說,就可能是一餐飯餸的價錢。是甚麼邪惡念頭,驅使這些行政管理人才,坐在辦公室裡想壞腦袋,挖空心思,把基層員工盡情地逐分逐毫地剝削,把僅餘的勞動價值都搜刮淨盡。如果他們的子女有這種父親,可以抬起頭做人嗎?面對基層員工的痛苦,他們晚上可以睡得安穩嗎?

或許有人會說,資本家追求的是利潤最大化好向股東投資者交代,工資糊口養家並不是老闆的責任。這個說法在弱肉強食的森林資本主義裡可能沒錯,不如就這樣吧,當基層市民的工資被層層剝削,踐踏得比綜援還不如,就讓他們齊齊停工,集體申請綜援,到時如果因為社會福利不勝負荷而加重利得稅,無良的資本家們,你們又願意嗎?

黃華麒還可信任嗎?《頭條新聞》風波與港台人疑慮

明報‧世紀‧Media Fuss‧20101102

編按:香港電台王牌節目《頭條新聞》的人事風波暫告一段落,但備受猜疑和批評的黃華麒會否被政府續約,仍屬疑問。早前《記者之聲》曾有一篇短文談及黃華麒及節目風波的幕後瓜葛,對於事件真相和意義,以至於對黃先生是否應被續約,頗有啟發。本版特別轉載於此,好文共賞。

[文/香港電台一員工 編輯/曾祥泰]

 作為港台一分子,近期發生的連串事件令我陷入失落與迷惘之中。失落,是因為對我們的總編輯失去信任;迷惘,是感到自由的空間正在收窄。

 一個周六的早上,報章報道作為香港電台總編輯的廣播處長黃華麒點名要更換《頭條新聞》節目主持人吳志森及曾志豪,原因是他們經常批評政府,即時心裏一寒,想覑莫非有人真的要向被視為「眼中釘」的節目開刀?以往種種對這個節目的批評主要來自外界,莫非今次進行內部整肅?加上早前報章亦指「有人」想從《自由風自由phone》節目中「踢走」吳志森,令我感到困擾,究竟自我審查大軍是否已進駐港台呢?

 一天,又一天,再等一天,隨後的差不多一星期內,報章陸續跟進港台編輯自主及有關頭條新聞主持人的新聞,可是處長一直沒有站出來澄清以掃除公眾疑慮,令我這個港台員工十分不安。終於一星期後,處長召開員工大會「澄清」傳聞。滿以為可以取得答案的會面,卻換來更大的疑問與失望,甚至更引發誠信問題的困擾。

 愈描愈黑 誠信成疑

 我向來對這類員工大會抱覑可去可不去的態度,但今次非去不可。甫開場,處長用了二十多分鐘解說自己並非迴避與「撐港台運動」會面以及避開公眾,多番強調自己敢於面對批評、喜歡開心見誠與員工溝通,並且「門常開」,報紙的報道只是「炒作」、「沒有根據」;至於有關頭條新聞節目的討論,亦只是建設性地與員工傾談,並在會議紀錄中清楚記錄下來。他一再強調如何「一片苦心」令節目做得更好,報道卻扭曲事實。另外,他亦陳述了代表港台與政府簽署的約章是如何認真地完成的,包括最後版本已接納了八至九成「我們」的意見,與顧問委員會的關係亦有清楚規範……

 說了一大段抗辯與大道理後,答問環節才是戲肉。具爭議的約章「秘密地」簽訂而沒有事前向員工解釋、內容缺乏監管政府條文處長卻欣然接受是追問的重點,但大家更鍥而不捨的,是「處長究竟有沒有在任何會議(或情)曾經點名批評(或要求撤換)頭條新聞節目主持人吳志森」。

 本來,作為港台最高負責人,就節目給予意見或點評主持人,似乎沒什麼大不了,但為何一個又一個的員工開口希望處長澄清有沒有說過這番話,他總是帶同事「遊花園」、「兜圈子」?予人的感覺是閃縮、迴避、有不可告人的議程,難怪有同事終於按捺不住直指處長自相矛盾﹕一方面指報章歪曲事實,另一方面又不肯正面回應提問;一方面說「門常開」樂意溝通,另一方面即使在內部會見員工時仍閃閃避避。話未說完,掌聲已響起,記憶中更有點歡呼聲一同和應。

 明顯地,大家已等得太不耐煩,對於一些不盡不實的虛話,不再留情面。這一刻,處長終於表示,沒有在報道中的「該次會議」要求撤換吳志森,並且振振有詞的說,有會議紀錄為證。

 「嚴謹」「關注」 六四特輯

 可是,處長或許沒有聽清楚同事的提問,又或是「忘記」了問題的內容,故此,有同事「提醒」處長,在過去兩年,不少同事都曾經在不同場合聽過處長類似的批評,意指在「該次會議」沒有要求撤換吳志森並不能遮蓋他的「盤算」。

 其實,最核心的問題根本不在於處長是否說過這些評語,而是同事是否信任處長。信任不是基於主觀的感覺,而是透過客觀的事件建立。過去兩年,處長究竟有沒有讓員工看見他維護編輯自主的具體工作呢?處長不耐煩地反問﹕「唔通總編輯對節目有批評都唔得咩?」「請大家相信我,原則是非常重要的……」,會場氣氛異常沉重,我的心亦沉下去。悲哀的是,我對同事的分析很有同感。

 是誰一聲不響簽訂了一份威脅港台編輯自主的約章,事後還振振有詞地說政府已接納了「我們」九成意見?是誰在「六四」二十周年製作特輯的問題上,一次又一次「嚴謹」地「關注」是否太多?是誰在員工面前不盡不實地「澄清」沒有批評吳志森?對,問題的核心已經不是有沒有批評誰,而是信任的問題。

 三天後,閱報得悉處長公開表示,視編輯自主如生命般重要。真諷刺!

2010年11月1日 星期一

政改細節魔鬼出籠 政治壟斷格局未變

(吳志森‧明報論壇‧20101102見報)

猶記得幾個月前,溫和泛民蘊釀超級區議員政改方案,跟中聯辦特區官員進行密室溝通,特區政府上上下下,曾蔭權、唐英年、林瑞麟,都擺出一副萬事有商量的姿態,多有承諾:選舉一定公平公正,提名門檻很低,不會把任何黨派摒諸門外云云。

言猶在耳,行政長官立法會兩個選舉辦法的具體內容出爐,連當初推動方案的溫和泛民,他們的心都冷了一截,甚至有上當受騙的感覺。上星期公布的細節,就成了兩個選舉辦法的真正魔鬼。

先說超級立法會議員。提名門檻是15位民選區議員。按照今天區議會的勢力分佈,公民黨、自由黨、社民連、工聯會、街工都未夠數提名一位候選人。「大黨玩哂,小黨靠邊」,格局無法改變。

超級立法會議員選舉,全港一個選區,比例代表制產生。一張名單競選經費上限600萬。民協這類老牌地區小黨,也僅可提名一個候選人,助選的人力已無法解決,更嚴峻的難關是競選經費。600萬對民建聯、自由黨這些富貴黨當然輕而易舉,但對於小黨小派,600萬絕對是天文數字,要賣樓賣車甚至借貸,選贏了還可以償還,選輸了分分鐘破產。即使每張選票政府資助由11元提升到12元,亦於事無補,因為資助競選經費的上限是一半,候選人選前借到600萬,選後還要最少拿300萬出來填數。選舉變成金錢遊戲,扼住不少候選人的咽喉,「大黨玩哂,小黨靠邊」的格局將變本加厲。

特首選舉的壟斷格局就更不堪了。選舉委員會由800人增加至1200人,四大界別:工商、專業、基層、政界各增加一百人。區議員所獲得的名額,增至117人,政府建議,仍維持舊有辦法,採用全票制產生所有區議會選委。

目前民選區議員有400多人,建制派佔了半數,如果他們將全票集中投在一張117人的名單,泛民就連一個來自區議會的選委都沒有。提特首候選人的門檻是150個選委,還差33人,就可提名一個特首候選人。最辣的關鍵,是壟斷提名,其他工商專業基層政界不少選委早已是西瓜靠大邊的建制人士,只剩下稍有民意基礎的區議員選委,也要給全票制選舉辦法牢牢綑綁住。

確保壟斷提名的格局未變,2012特首選舉,還會出現不同陣營的競爭局面嗎?見微知著,到了2017的特首所謂普選,如何提名,一定會機關算盡,設計出一個滴水不漏,萬無一失,安全繫數超標的機制來。這會是一個公平公正,真正有競爭的民主選舉嗎?

溫和泛民當初支持政改方案的時候,有想過這些魔鬼會出籠嗎?今天官員們已經是過了海的神仙,後悔莫及的溫和泛民,有本事就投票否決!

(samngx123@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