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森‧三言堂‧20110418見報)
艾未未「被失蹤」,或許事前他已察覺徵兆。在帶走前十天,接受美國資深主播丹拉瑟的訪問,一字一句,好像為這場禍劫留下伏筆:
「我不認為自己勇敢,我也沒有要改變整個社會的瘋狂想法,但只想做回自己,只想告訴別人,你也可以這樣。做你自己,清楚說出你的想法,告訴別人甚麼是對甚麼是錯。」
「作為個人,我是脆弱的,不能承受太多。我不停問自己,身體上心理上你夠強壯去面對嗎?我時常問自己,我每天都在問自己,在極端的情況下,例如牢獄,我能撑多久?」
訪問到此完結,節目的音樂響起,留下一個落寞和不確定的眼神,那個自信、瀟灑、調皮的艾未未消失了。一語成讖,往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在維穩經費已超越國防預算的今天,面對強大的國家機器,個人當然是脆弱的。趙連海「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在推特引述艾未未的說話:「其實我也怕得要命,但沒有其他辦法,如果不努力,我們將會有更大的危險。」充分反映了艾未未內心的恐懼和掙扎,縱使危機四伏,自己也怕得要命,但還是要幹下去,因為不改變,國家機器會變得更瘋狂,人民就面對更大的危險,但幹下去,就會把自己推向更大的險境。這就是中國維權者的宿命。
但艾未未與其他維權人士都不同,他沒寫過挑戰當權者的大塊文章,更不會號召人們上街參加甚麼集會革命。他屬於行為藝術。
汶川大地震的公民調查,他把幾千個早逝的名字打印出來,工作室的一邊大牆壁都貼滿了,看上去,活生生就是一個川震死難學生紀念碑,絕對不是官式有領導人題詞的那一種。幾千個年輕生命,集體控訴當權者縱容豆腐渣工程的麻木不仁,感染力比洋洋萬言的大文章要強得多。
當然還有那幾千個孩子的書包,還有那記載著死難孩子名字的超大形錄音書,還有那每天紀念孩子生日的推特博文,當然還有更多突顯當前政治經濟文化荒謬的藝術表達,包括在偽善的中國社會只能做不能見的裸體。
藝術表達更能震撼人心,更能刺激思考,令人有更多想像的空間。艾未未說自己怕得要命,其實當權者更害怕艾未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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